泛彼柏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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费毛/提力安芬威君遗事

[五一毛受日·20:00]

上一棒:@坏起来了 

下一棒:@伊西利恩大道的延伸 代发

大 雷 文,茶花女换头


按:异事有闻者乎?言故提力安城游女名芬威者,盛有名貌,显宦少年纷纷竞逐,而自与男爵曰辛葛洛者相合而见弃,其在勾栏之不自主者犹此!惟结一麟子,名之以库茹,而私昵为费雅那罗,丽不减其母,乃绝爱重之,身于涂泥而曾不诲以谄淫,有士类气。是女芬威,及年半去而昳更出类,公侯倾囊以亲,有公爵英格威者乃欲求为室家,将赢美人之际,而香魂竟殁。好事者乃言芬威与子费雅那罗闱中二三事,极耸其辞,至成风议。今书成奇缘一段,贻笑来者。

又按:言芬威女逝时,子远游在学,坟茔既成,乃归,痛丧不可以已,自绝蔬饭竟日,未年而亦随去矣。有悼诸篇,皆佚。一仅见者,时人俱不可考,其辞凄者发乎中,又靡丽狎昵者,推当为旧日所偶,至有妄说为其子、为公爵者,是谬是真,姑录以存之。

世间美女子如芬威君者有乎!夭逝如芬威君者有乎!吾请缩吾十年之命,迸为一日泪痕哭我芬威君也!生时喧闹,死亦寂寞,其性情哀恻之深,常自障于嫚讴狂饮,而肺肝中凄恻不能言者,岂此狂荡狎媟可以足杀?又不遇淑人,乃一误终身,再误性命,至以姣夭艳质,成委地芳尘,玉臂朱额,行就荒土,幽明异路,永从此辞!临命时欲以首枕所欢臂上而不得,其人独后来者,惟以己之眼泪,滋土筑其坟矣。


(略见wb/sy)

•••

你丢弃了什么?一个声音在深夜中问他。我丢弃了不可靠的激情、虚假的爱情、闭目塞听的童稚和愚蠢、没有隔阂的地狱和美梦。你丢弃了什么?那个声音继续问。我丢弃了月亮、黑暗、彷徨的寒夜和爱情中的自我怀疑。你丢弃了什么?它还在问。我丢弃了午后的鲜花、阳光、皮肤的温度和爱情的无法忍受的眷恋。你丢弃了什么?它紧追不舍。我丢弃了爱情。

在恩多尔,费雅那罗毫不迟疑地将生命投于几何、化学与自然哲学的追索中,他在其中找到了平静——如果从激烈的愤怒转入绝望的深渊也能叫平静的话(虽然此时的费雅那罗完全无法辩认出两者之间的重大区别)。他仿佛燃起了新的火花。夏天的末尾即将逝去,他就像追逐这末尾一样没日没夜地读书、工作——爱情只是幻想,爱欲只是堕落,他要开启生命之曲的崭新的音键!他要从内在生命的混乱中超脱、拔出一种新的秩序——他会成为有建树的——这个时代的杰出的学者。生命不过是秩序与力量的寄居之所,而他必然要从中展示自己浩瀚的惊人的才华。他看到无数精彩的发现,兴奋得甚至忘却了曾经受过的痛苦;现在他的眼只看向知识与创造。

最早的信件都被费雅那罗凭着血气的果决丢弃。也许毫无回音的事实终于迫使芬威放弃,他便有了长达月余的清静期。而又一封信到来时是深秋;门房把信塞进了他的门缝里,因此费雅那罗毫无意外地看见了。他拿起信时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——事实上刻在他的骨髓和血肉里——的名字刺伤了一下,但这次他突然决定拆开信封——也许是为了充分证明自己的满不在乎。

“……英格威公爵安排的婚期就在本月底。……我开始越来越怕冷。……回来吧,费雅那罗,我恳求你,不要吝啬给我最后一丝希望。”

“芬威•诺多兰。”

费雅那罗紧紧盯着最后的落款,他在门口站了足有数十分钟以上,直到日暮的钟声敲响——那轰隆隆的响声险些让他跌倒,然后他才发现背上浸满的冷汗。费雅那罗突然有一种感觉:那是命运的钟声在对他敲动,一件将在未来决定一切的事就要于当下发生。

最终他仍然没有回去,但他写了一封回信,信上将他曾经的痛苦、如今的志向统统写得一清二楚。费雅那罗的文采一向很出众,完成这样一封信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困难。在信的最后,他写下了这样一句话:

“两情已绝,无可续矣。”

在黄铜火漆印重重落下的时刻他又一次听见了钟声。但他没有再理会了。


•••

“是谁的信?”

邮差来到时芬威恰好从楼上下来——阳光有利于他的病情,医生这样嘱咐过他。因此他便有了每日正午出门在马车上沿河兜一小时风的习惯。他的头上懒散斜戴了一顶白纱的阳帽,没有梳妆。

“来自一位库茹芬威先生。”

公事公办答完话的邮差紧接着便看见了艳名盛大的芬威•诺多兰一双湖水灰色眼睛睁大了,那里面如同真正的湖水一般涌流起来——他当时险些以为那颜色要溢出来了;芬威——他不应当是个矜持有教养的美人吗?——几乎是从他手中抢来了那封信,丝毫没理会他诸多索要小费的示意——门就在他眼前闭上了。他隐隐听到里面传来飘忽雀跃的喊声:“让马车卸了套子!今天不必……”

他能听见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。

而芬威已经在包着软饰的楼梯上跌倒,还在梯顶的女仆惊呼着赶来扶他;那封信从手指间落到地上——轻巧的纸片没有发出多少声音——芬威就跌坐在它面前,紧捂双眼,颤抖如弦。

“……两情已绝,无可续矣。”

“库茹芬威•费雅那罗。”


•••

黑衣的使者叩响了他的门。

费雅那罗开门时是不耐烦的——他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自己的房间内进行实验,居住的处所被他变成一个落任何一步脚都必须小心翼翼的禁地;他在这里或沮丧或狂笑,除了房东送来的水与粗面包什么也不吃,有时不眠不休地连着昼夜工作乃至昏厥过去,直到翌日被同僚破门抬出来;他发烧的脸颊中间眼窝深陷,那上面也有了不见阳光的苍白及青灰——他简直像用知识来欢庆沉没、最终的沉没:一种偏执的自我崇拜、自我美化,一种宗教式的狂热。——他现在不得不拉开门遇见了黑色的使者。

黑衣的使者在黑色的帽檐下看不清表情。

费雅那罗听到恩多尔的大铜钟按时响起——白昼来到了尽头。

黑衣的使者眼睛注视着他:“您是库茹芬威?”

“是的,先生。”

“那么,这就是给您的消息:您的父亲芬威•诺多兰于六日以前的下午因病去世。”

那不是真的。

“那不是真的。”费雅那罗将头脑里的话说出来了,他扶住了门框,“你在骗我。我的父亲在我离去时健康尚好,他没有任何急病或长期消耗的症状。”他用了巨大的力气说出下一句话,“他甚至要结婚了。”

还有比这更幸福的、更能遂他所愿的吗?费雅那罗的心为此苦涩得发抖:再没有恼人的债权人、昼夜颠倒和无止境的周旋,芬威可以从此安然奢侈地度过一生了——以英格威公爵夫人的身份。

黑衣使者的眼皮都没抬一下(他们这类人见得太多了!死亡的使者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逃避事实),他向费雅那罗递出了一封短柬:“您相不相信也好,总之您要在这里签字。作为死者唯一的亲属、与其嘱托的通知对象,您的责任是接收并确认这个消息;而我的责任仅是把它带来,并不包括劝说您相信。”

费雅那罗看清楚了事件的真实性。他愣住了。紧接着大滴苍白的泪珠从他死木的眼里落下来——一颗接着一颗,像有线连着,迅速地、不能等候分秒地。紧接着他整个人颤抖起来了,像因疟疾而高烧的病人:怪异的红润一下子爬上了他的额头。他抓着门框的手痉挛成一只鹰爪,整个人衰弱下去,他仿佛缩小了一圈,四肢都挛缩在一起,脊背因无法承受的痛苦深深弓下——他的胃已经要粉碎了。

“——您说什么?”

“我说,芬威•诺多兰先生逝世了。请您——他惟一的血亲,在这里签字。”

“噢,出于人道,也许我还应当劝您回去给他治丧。”

死亡使者的脸太冷酷——费雅那罗在里面看不到一点可以求情的影子,他拼了命地呼吸想和那人理论:父亲没有死去!他不会就这样死去……他是为爱与欢乐而活的。但费雅那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他又遥遥听见了芬威曾经对他的絮语:“可是我既领略了双栖的滋味,还怎么舍得抛弃呢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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